從天頂照射下的燈光,和在台下的粉絲們揮舞的螢光棒的光線互相輝映。 華麗的演出服在慌亂中褪下,換成了舒適寬大的應援T恤。 額角的汗水尚未擦去,就在不斷呼喚的安可聲中再次站上匯集了所有光線的舞台。

在摘下監聽耳機的當下,只能從環繞全場的音響中聽見安可曲歡快的旋律。 節拍有些延遲,傳入耳中的音高也不夠精確,但是卻絲毫不影響高亢不止的情緒。 毫無顧忌的放聲歌唱也好,將手中的麥克風遞向眼前揮舞的螢光棒的觀眾們也好。 在舞台上的所有人都用盡最後一絲力氣享受著終曲前最後的高潮。

高強度的表演早已榨乾朔間凜月的體力,就算是在專屬於他的夜晚中,他也無法像月永雷歐一樣還有力氣在主舞台和延伸舞台中來回穿梭。 所以他只是遵循著最初的計畫,站上了會場的巡迴車,將自己的身體半倚靠在欄杆上朝著不遠處的粉絲們揮著自己的手,然後不意外的換來不小的尖叫聲。 朔間凜月的嘴角勾起了小小的微笑,在接近樂曲的尾聲巡迴車再次連結回主舞台時,再次踏上了舞台。 他沒有選擇站在舞台的最前方,而是悄聲的站到了偏後方的位置,順便思考如果現在自己癱坐在階梯上的可能性。 但是當他抬起頭時,鮮紅色的瞳孔中撞進了一抹銀灰色的身影。 那是一個閃閃發光到令人感到刺眼的背影。 下意識地想要靠近,下意識地想要觸碰,等到他回過神來時,他已站到了那個人的身旁。 然後,在他伸出手前他看見那個人轉過身看向自己的側臉。 如同冰川般清澈的雙眼閃爍著比豔陽還要耀眼的光輝,白皙的面容因為表演而染上暈紅,平時總是因為不悅而拉平的嘴角此時高高揚起,露出罕見的燦爛笑容。

“砰咚!”

在意會到發生甚麼事情,對方就已經率先握住他的手。 屬於人類的體溫透過貼合的手臂傳到自己的身上,過近距離讓他不需要透過音響就能聽見獨屬於瀨名泉的聲音。 而當他順著那個人的目光看向前方從未消失過的螢光海。 那一刻,他終於感受到自己的心臟是如此猛烈的跳動著。

◇◆◇ 保母車在深夜裡朝著宿舍奔馳。 專屬於城市的燈光穿過車窗照映在車內的人的臉上。 相比起因為疲憊而睡著的成員們,朔間凜月雖然身體感到疲憊,但是精神卻意外的亢奮。 用手撐著下巴,看著窗外不斷流逝的景象。 車內除了細微的引擎聲外僅剩下成員們的呼吸聲。 明明幾分前還在喧囂的演唱會會場,在落幕後的現在卻靜謐到讓人詫異的地步。 突然,隨著保母車的震動,一個重量壓在自己的肩頭。 他的右肩因為重量而下沉,但是朔間凜月卻沒有試圖挺起自己的肩膀,而是側過臉看著那個靠在自己身上的人影。 簡單洗去造型膠的頭髮柔軟的散在自己的肩頭,從他的角度無法完整看到賴名泉沉睡的面容,卻能看見在退去妝容後隱藏在雙眼底下的烏青。 畢竟直到演唱會開始的一個禮拜前,瀨名泉都還在佛羅倫斯拍攝一個臨時出問題的攝影工作。

想當初朱櫻司接到瀨名泉的通知時,那孩子蒼白慌張的神情就可以知道這件事有多麼的棘手。 畢竟不只是服裝造型,光是舞台設計、舞蹈排練或者是演唱會的流程都需要一一核對,本來早就應該回來和他們一起練習的瀨名泉卻臨時無法返國,這件事本身就夠讓人心急的了。 更何況因為贊助商臨時的要求導致整組照片要重新拍攝,連是否能趕上演唱會都無法確定,更是讓人感到不安。

『我會趕上的。』 在說這句話時的瀨名泉的語氣堅定,沒有任何的猶疑或是緊張。 『不過是這點小事,難道你們以為我做不到嗎?』 透過鏡頭看向他們的冰藍色雙眼裏面有著獨屬於瀨名泉的高傲和自信。 單單這樣一句話,就足以撫平所有的恐慌。 「那麼,如果小瀨沒有準時回來的話,就要吞一千根針喔?」 將手放在朱櫻司的肩膀上,他探過身對著鏡頭另外一邊的人這樣說著。 『哈啊?!熊君你又在胡亂說些甚麼?』 「因為如果小瀨沒有準時回來的話,就是不遵守約定的笨蛋了。吶、小朱,不守約的壞孩子應該要──」 刻意拉長的尾音,他看著因為突然被喊到名字而嚇一大跳的末子這樣問著。 「吞、吞一千根針?」 耳熟能詳的童謠,如果說謊的話,可是必須吞下千根銀針的。 「沒錯、沒錯,因為小瀨的小拇指很重要,所以如果不守約的話只需要吞一千根針就好囉。」 『……甚麼叫這樣就好、算了,繼續跟你說下去又要沒完沒了了。』 瀨名泉皺起眉頭,半放棄的回應。 『總之,不管是這邊的工作還是那邊的工作,不管哪個我都會順利完成的。』

而在不久前才完美落幕的演唱會的確證實瀨名泉最初的宣言。 仔細想想,從最一開始認識瀨名泉的時候就是這樣了。 就像是一名英勇的騎士,堅定不移地走在自己認定的道路上。 或許會害怕。 朔間凜月想起那個在失去王的時候,曾經獨自蜷縮在角落哭泣,卻在淚乾之時抬起頭,咬著牙站起身的身影。 就算痛苦不堪卻從未停止向前。 相信自己做得到,也拚盡全力的讓自己做到。 所以才會如此的、如同陽光般耀眼。

朔間凜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個在舞台上展露笑容的身影。 比起任何的燈光都還要耀眼,同時也比任何時刻都還要遙不可及的身影。 閃閃發光的、如同偶像般的小瀨。 但是,這樣的瀨名泉轉過身抓住了他的手。 曾被那人握住的手臂的熱度直到現在都無法忘懷。

第一次覺得瀨名泉離自己很遠是在甚麼時候呢? 大概是在得知他要獨自一人到自己無法觸及的佛羅倫斯的時候吧。 理智上知道瀨名泉不會拋下Knights,但是卻在聽到這個消息時,將失落藏在自己的內心深處。 他討厭改變,如果所有的一切都停留在最美好的時候就好了。 但是這是不可能的。 他的大腦總是令人厭惡的提醒著他這個不變的真理。 不會是最後,也不想將這一切當成是最後。 然而在他付諸行動前,那個他曾以為已經走遠的人卻轉過身來朝他走來。 他說,他想比現在更加了解他。 想要打破那個佇立在他們之間的微妙距離,想要──將“此刻”繼續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