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泉是最可愛的。 ■■■ ……是最漂亮的。 ■■■■■■■■■ 大家都會喜歡這麼漂亮可愛的你── ■■■■ 所以你要── ■■■■■■■■■■■■■■■■■■■■■■■ …… ……………

「啊哈哈哈!你長得很好看,卻五音不全欸,太有趣了☆」* 在這突如其來的尾音落下的同時,橙橘色的髮絲占滿自己的瞳孔。 被嚇得一片空白的大腦還來不及思考,他的手就反射性抓起身旁的背包,一個抬手砸在那張過於靠近的臉上。 藉著打擊的力道倒退數步,退到一個安全距離後他才有餘力看著蹲坐在前方捂著臉大喊好痛的人。 「你、是──」 「啊啊!但是你的歌聲很清亮,如果好好訓練的話一定會很好聽──我喜歡你的歌聲!」* 沒能說完話就立刻被截斷。

眼前人的臉帶著明顯的紅痕,那雙直盯著自己的翠綠色眼睛閃爍著不可思議的光輝。 但是比起對方的舉動,他剛剛所說出口的話更吸引自己的注意。 訓練、清亮……還有──五音不全。 其他的詞彙瞬間在大腦消失,只剩下最後一個形容詞被加粗放大。 「啊?!我五音不全關你甚麼事!有人要你聽嘛!!」 他怒吼著,然後毫不猶豫的將手邊的東西扔向那個莫名其妙的傢伙。

身邊已經沒有任何可以扔擲的東西,他手壓著膝蓋氣喘吁吁的瞪著眼前毫髮無傷甚至哈哈大笑的人,他狼狽的用手背擦去額角的汗水,不甘心的決定從明天開始晨跑要多加一個小時來增強體力。 「嗯嗯,就算是生氣的臉也好漂亮!難道你不是地球人是宇宙人才這樣的嘛?!」 就像是完全不在意自己的怒火,那張再次湊到自己面前的臉上有著過於明媚的笑容。

疲軟的雙腿懶得移動,最後也只是抬起手抵住對方的臉試圖拉開距離。 「啊─真的煩死人了!你這莫名其妙的傢伙離我遠一點啊!」 「啊哈哈!你真的好有趣!吶、吶,我叫月永雷歐,你叫甚麼名字啊?」 吐出的惡語被徹底無視,儘管臉被他推得變形,但是那個擅自自我介紹的人看向他的雙眼卻明亮的令人感到刺目。

瀨─名── 和這幾乎響徹整個走廊的聲音同時抵達的是撲向自己背部的重量。 突如其來的衝擊讓他踉蹌地往前走了好幾步,好不容易穩住自己的重心後,他一個扭身直接給掛在自己背上的人一個重擊。 「啊啊!反對暴力!瀨名好過分,如果我被你敲笨了怎麼辦?!這樣世界上就會少了一個天才了!」 雷歐摀著自己的額頭,大聲地抗議著。 「啊?你以為這是誰的錯?不是我的吧!說過了多少次,不!準!撲到我的身上!聽不懂嗎?笨蛋嗎?!」 轉過身看著那個放開自己的月永雷歐,他雙手環著胸,絲毫不因對方可憐的姿態而感到抱歉。 「可惡、說人家笨蛋的人的才是笨蛋!所以說瀨名才是笨蛋不是我!」 上一秒還在哭訴,下一秒就又吵鬧的貼到自己的身上。 早就放棄讓對方理解何謂正確的交際距離,他只是一手堵住自己的耳朵,試圖降低那個老愛在自己的耳邊說話卻從來不控制自己音量的聲音。 反正就算自己無視── 「對了!瀨名,我剛剛在上課的時候又想到一首超棒的名曲!我決定叫他『數學☆超煩人』!」 自己身旁的傢伙也會自顧自的開啟新的話題。

從第一次相遇開始,月永雷歐就總是愛出現在他的身旁。 一邊啊哈哈的大笑,一邊說著誰也聽不懂的話。 不管對他說出多過分的話也不會離開,甚至會對著一點都不友善的自己喊著:「我愛你喔!」之類的話。 老愛做些奇怪的事情,還總會在莫名其妙的時間點說著:「inspiration湧出來了!」然後就甚麼也不顧的抓起自己身上的油性筆在牆面或是地板畫上五線譜。 拜此所賜,他開始試著隨身攜帶空白的樂譜以及原子筆,以避免自己不知道哪時候又會被連累到必須跟著身旁的人一同清潔那些從他手中誕生的音符。 那樣的話──就太可惜了。 瀨名泉忍不住這樣想著。 畢竟他不得不承認,月永雷歐在作曲方面的確是個貨真價實的天才。

看著手中的樂譜,瀨名泉認真的哼唱著。 在無數次的訓練之後,他的歌聲早就不像最一開始糟糕。 腹腔震動取代喉嚨的發聲,穩定吐出的氣息讓他的嗓音能夠平穩且順暢,不再像最初那樣無力的顫抖。 雖然偶爾還是會走音,但是多數時候也已經能穩定的唱在音準上。 儘管還不夠完美,但是那也沒關係,因為他會繼續練習,直到讓任何人都挑不出任何錯誤為止。 必須要到這樣他才覺得自己不會愧對手中─由月永雷歐所書寫─的歌曲。 「啊、果然瀨名的歌聲最棒了!嗯嗯!又有inspiration了☆」 坐在鋼琴前面,月永雷歐邊說邊按下琴鍵,鋼琴發出不成調的單音。 迴響在音樂教室的Do、Re、Mi、So蓋過自己的歌聲,然後過沒幾秒,不相干的音符組合成華麗的旋律,纖細的手指在黑白相間的琴鍵上自在奔走。 早在旋律出現的那一刻,瀨名泉就停下歌唱。 他背靠著牆壁,閉眼傾聽著從未聽過的樂曲,歡快的曲調叮叮噹噹的在空氣中舞動。 旋轉跳躍,恍惚之間彷彿可以看見音符自由的在半空中起舞。 直到整首樂章結束時,他聽到月永雷歐大笑著說:「瀨名笑了!我果然是天才。」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嘴角竟在不自覺的時候,隨著音樂而微微揚起。

等到瀨名泉回過神來,他才發現他的生活早就和月永雷歐糾纏在一起。 習慣在下課後去對方的教室抓人,避免自由過頭的雷歐又消失到不知名的地方。 習慣在對方大喊著inspiration的時候,將早就備妥的紙筆塞到他的手裡,順便抓著對方的後領,拖到一旁避免卡在路中央造成他人的困擾。 習慣那人不知道怎麼長的詭異邏輯還有各種完全沒有任何徵兆的天馬行空。 習慣自己的iPod裡,三不五時會突然冒出幾首名字愚蠢,旋律卻美好的讓人驚豔的歌曲。 除此之外──

瀨名好漂亮、最喜歡瀨名了

充滿朝氣的聲音逐漸覆蓋過去的謊言。 曾經退卻的光芒,因為月永雷歐這個人而再次閃爍。 站在舞台上的時間逐漸增加,溫暖美麗的旋律圍繞著自己。 在自己面前的觀眾們因為他們的表演露出快樂的笑容,而只要他微微偏頭,就會看到那個站在他身旁的人的臉上,也有著如同烈陽般燦爛的笑意。 所以他也笑了。 笑得自在且幸福。

那段時間、或者說待在月永雷歐身邊實在太過快樂而閃耀。 所以他才沒能注意到,或者說他刻意無視那從兩人腳底逐漸淹起的泥沼。 說到底,在這所除了外觀是美好的內在全部潰爛的學校中,怎麼可能會存在這種美麗又閃閃發光的青春呢? 天才會被當成消耗品,努力則被視為傻瓜,理直氣壯的怠惰反而成為主流。 所以令人厭惡,因此感到不爽。 但是如果連仰望的夢想都截然不同的話,要怎麼一起向前邁進? 倒不如趁早丟棄反而不會因此受傷。 至少,瀨名泉那時是這麼認為的。 或許在這樣的想法出現的那一刻,就注定他和月永雷歐這般純粹的人不同吧! 在很久之後,獨自一人走在海岸線的瀨名泉這樣想著。 但是那時的自己並沒有意識這點,也因此才會扭曲了“他”的道路。

當新的制度出現時,本就腐敗的組合瞬間分崩離析。 本來就不是因為彼此喜歡而組成的團體,在分裂後為了爭奪殘存的利益而開始互相鬥爭也不意外。 沒有停止的廝殺,從未間斷的戰爭。 每個人都高舉著旗幟,用著自以為是的“正義”去攻擊他人。 本來就飄散著腐朽氣味的校園又增添了濃厚的煙硝。 對於這一切,瀨名泉一點都不在意,反正本來就是一群沒有任何交集的人。 被挑釁了,就反擊回去。 對他來說就是一件如此單純的事情。 唯一要說的話,就是瀨名泉對於那些明明早就捨棄月永雷歐,卻還在恣意使用他的曲子的傢伙感到不爽。 每當站在舞台上,看著對方用拙劣的技巧演唱著月永雷歐的歌曲時,他都會打從心底感到憤怒。 “憑甚麼?!你們憑甚麼這樣對待那個人的心血?!” 他總是在自己的心中這樣抱怨著,所以他擅自將“他”做的歌曲當成武器,揮向自我認定的敵人。 自以為是地認為這樣就能夠守護一切,卻沒能注意到因此沾染上鮮血的手掌中累積了多少惡意。

無知不代表沒有罪過。 就算如此宣揚著自己的愚昧,也不代表自身就是純白無瑕。 親手染上的汙穢轉換成無止盡的惡意,崩解著他們所擁有的一切。 就算不斷的掙扎,拼死努力到口吐鮮血,換來的也只有謾罵和嘲笑。 他親眼看著那雙翠綠色瞳孔中的光輝逐漸黯淡。 他想要伸出手擁抱住對方,卻發現早已深陷於泥沼中的自己連抬起手的能力都沒有。 他只能在原地看著在自己面前的月永雷歐被醜陋的雜音包圍,看著對方掙扎著摀住自己的雙耳,卻沒注意到他的身體早已遍體麟傷。 “夠了、可以了!不要再試圖保護我了!” 他對著那個人大吼,卻悲慘的發現當自己張開嘴時,對方已經甚麼也聽不見。 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個不知何時蜷縮起自己身體的人,在濃厚惡意的包圍下被徹底擊倒。 然後,在最後一次和月永雷歐的對話中,他被迫面對現實。 關於他、瀨名泉,親手毀了一道絢爛光輝的現實。 是他扭曲了月永雷歐的前進方向。 瀨名泉一意孤行的結果,導致那人的劍刃的被悲傷鏽蝕,他的劍身則被惡意無情的折斷。* 從未說出口的坦率成了壓垮那傢伙的最後一根稻草。 因為他的關係才讓他、他們的青春佈滿裂痕,失去純度,最後──粉碎一地。*

這一切都是你的錯! 在怒吼聲中瞬間睜開雙眼,視線所及之處是自己熟悉的寢室,而非那不願意再次想起的走廊。 昏暗的空間裡只有自己急促的呼吸聲,緊縮疼痛的胸口逼得他蜷起身體,感受自己跳動得過於劇烈的心臟,濕潤的眼角還有刺痛的皮膚,提醒著他又一次在睡夢中哭了一夜的事實。 好不容易緩和下來的呼吸,肺部缺氧的痛處遠去的同時,帶走的還有殘留的睡意。 徹底清醒過來的大腦隱隱作痛,卻怎麼也不想再次閉上雙眼。 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他想。 前幾天洽談的校外演唱會敲定好時間,相關的文件還未繳交到學生會。 舞台上要表演的曲目尚未決定,要盡快決定才能進行後續的編排。 啊!對了,目前既有的服裝也已經破損,這個也需要重新準備才行…… 要做的事情不斷浮現在腦海中,他沒有時間感到疼痛,就連因為悲傷而落淚的餘裕都沒有。 如果不把自己塞滿就會忘記呼吸,要是不強逼自己往前就無法生存。 所以他將刺骨的冰水潑向自己,擦去殘留在自己臉上的水珠,抬頭看向鏡面中的臉時,他仍舊是那個挺直背脊,高傲而又完美的自己。

就算王不在了也無所謂。 他站在舞台上,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身後的積分表。 屬於Knights的長條圖緩慢的上升,最後停留在一個可謂尷尬的位置。 他沉默地聽著和他們對戰的組合的歡呼聲,在離開舞台前看了一眼台下觀眾那一張張空白的臉孔。 隱隱約約的,他好像還能聽見從台下傳出的訕笑聲。 「小泉—」 當他走下台階時,聽見鳴上嵐叫他的聲音。 他側過臉看著鳴上嵐,那張在台上張揚到囂張的臉上寫滿擔憂。 擔憂甚麼?或者說擔心誰呢? 他嗎?別開玩笑了。 「該走了,鳴君。」 嘴角扯起一個嘲諷的弧度,從咽喉傳出的聲音沒有任何的起伏,冰冷的敲打在彼此的耳膜上。 他看見鳴上嵐數次張口嘴,像是想說些甚麼卻甚麼也沒聽見。 最後,他聽到鳴上嵐嘆氣的聲音,接著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前給予了一個擁抱。 在他抗議前,這個不到幾秒的擁抱就已經遠離。 「人家要去換衣服囉,小泉也快點喔!」 鳴上嵐對著自己眨了眨眼,擁抱前看到的擔憂已經被徹底收拾乾淨,現在在鳴上嵐臉上的是一如既往的笑容。 他沒有說話,只是冷哼一聲表示對方的提醒完全沒有存在的必要。

「明明阿~瀨整天都在抱怨我不好好練習,卻不讓我上台呢。」 隔天當他們在慰靈碑前準備練習的時候,他聽見朔間凜月坐在地上睡眼惺忪地說著。 「哈啊?熊君是想說前幾天在校外公演的傢伙不是你?那你給我警告那個混帳下次再跳錯的話,就給我加練!」 伸展手臂做著最後的拉筋動作,一想到前幾天差點在走位的時候撞到朔間凜月這件事就感到煩躁。 「那個時候明明是阿~瀨你離我太近了,我可是完美的閃過阿~瀨了喔!」 「你的意思是我的錯囉?不過是區區熊君還敢說這種話?!」 高高挑起的眉頭,在伸出手去扯朔間凜月的臉時,這個平時懶散的傢伙率先一步躲到鳴上嵐的身後尋求庇護。 「本來就不是我的錯喔~不過我不是在說這件事。」 隔著鳴上嵐,在確保自身安全後朔間凜月探出頭說著。 「昨天校內的“審判”,阿瀨沒有要我上場呢。」 閃爍著光的鮮紅色雙眼直盯著自己,他不知道朔間凜月說這句話的意圖也不認為自己需要了解。 「先不說,熊君在早上都睡得跟豬一樣,你這傢伙根本一點都不想參加校內的演唱會吧!我可沒好心到讓一個討厭舞台的人上台。」 「明明我上台的話有可能會贏?」 畢竟就算是五奇人被討伐的現在,他的兄長還是一個極具影響力的人。 「……熊君、你是在瞧不起我嗎?」 瀨名泉眼中的溫度降至零度,沒有任何表情的精緻的五官讓他比起人類更像一尊冰冷的人偶。 「如果不想死的話,就給我閉嘴。」 他的語調平穩,但那背後所燃起的憤怒卻是如同他瞳色的冰藍色烈焰。 朔間凜月沒有開口,只是和過往一樣平靜的看著他。 在那樣平和地注視下,他呼出了一口氣,熱氣在冷冽的空氣中結成白霧。 「不過是那點差距、下次就算沒有你,我也會贏給你看。」 將憤怒吞回到體內,在音樂響起的同時他挺直自己的背脊,如同在宣告一個既定事實般的說著。

他早就不會因為這點程度的失敗而感到挫敗。 畢竟在最谷底的那時刻,站在舞台上得到的可不是一點殺傷力都沒有的訕笑。 詛咒、謾罵、譏諷。 足以讓人死亡的毒藥從台下注入到他們的舞台上,就算王隻身帶走最濃厚的惡意又能解決什麼? 對沾滿乾涸血液的”Knights”來說,惡意從未消散。 隨著時間的流動,它的確緩慢地減少著,卻始終環繞著他的腳踝,拉扯著他的手腕,等待時機試圖將他扯入深淵後撕碎成片。 他無法擺脫那些鮮血以及汙穢,依舊只能在無止盡的泥濘中苦苦掙扎。 就算這樣又怎樣? 他們是、他是Knight。 就算破爛不堪他依舊是一名騎士。 他會在憎惡中挺直著自己的背脊,高舉起自己的劍,守護著曾經光輝的驕傲與旋律。 就算王不回來也無所謂,他仍舊會佇立在這片黑暗中,守護著殘破的城池。 這樣的話,如果哪天他那無力的、受了無可抹滅的傷的王抬起低垂的頭時,他會看見他曾經的夢想就算破碎卻也從未消失。